西红杮鸡蛋汤
一道汤的滋味
儿子在网上留言,问我鸡蛋杮子汤怎么做。
我的心里一酸。儿子到北京十多天了,传回来的第一张照片,是他做的蛋炒饭,用手机照的,黄乎乎的一团,看不出个究竟,更想不出会是什么味道。又过了几天,他在网上问我,怎么炒鸡蛋。我纳闷,不会炒鸡蛋,怎么做的蛋炒饭?儿子不语。
儿子走后,我一直忍着不主动联系他,希望在心理上彻底解除他对父母的依赖。男子汉若恋家,如何去闯天下?
儿子二十,大四未毕业生,考研无果后,去北京谋职。在家有老妈,在校有食堂,在京只好靠自己了。而他那个“自己”,除了用电饭锅焖饭,煮方便面,还会什么呢?
我是个信奉“君子不近疱厨”的女人,不喜欢男人做过分琐碎的家务。潜意识里,能挑重担,扛大活的才是男人,热衷于油盐酱醋的磨叽事,难免不生出婆婆妈妈之心。
所以,儿子在家里,我会支使他擦地,换煤气罐,换水,买东西,但却不曾让他动过菜刀、炒勺。这个“规则”同样也适用于老公,所以,我出差时,最惦记的就是家里的一日三餐,所以,儿子在吃饭靠自己的时候,我忽然发现,应该教他几手简单的厨艺。生活,常常会令我们不由自主地颠覆自己。男主外女主内的规矩未必时时行得通,比如,当你只是你自己的时候,你如何来分你的内和外?
于是,我从打鸡蛋、切葱花、往炒勺里放油开始,一步一步地遥控。儿子听话地一步步照做。
儿子并不是一个很乖的孩子,实际上,他的自我意识非常强,这一点,突出的表现就是不想听父母的话,当然,他在同学中,也是一个能够左右他人的“思想者”。只是他思想的高度决定了他能左右的半径。
我主张,一个人必须是自我的,独立的,从思想、人格、灵魂,都是“我的”,这是一种内心的强大,只有具备了不需要依附于他人、不需要依附于群体而存在的思维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强大。但是,我知道,儿子内心的强大还只是一种苗头,一种趋势,因为,这样的强大,需要丰厚的知识底蕴和丰富的现实经验。这两者,我的儿子都缺!
鸡蛋炒好了,儿子发过来一个笑脸。
劳动会创造快乐,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,可是,懂得它,往往很难。其实,生活中许多小事都蕴含着深刻的哲理,只是,我们通常不会去细想,却会被书本中的“至理名言”而击中。年轻人大多喜欢读启蒙人生的书,这没有什么不好。年轻的时候,我也读卡耐基、读刘墉,甚至,把国内外先哲们的精典语录抄到小本子上,经常背诵,可是,现在,我挂在嘴边的却是我奶奶、我妈经常说的话。因为,活到现在,我明白了一个道理:大道至简,真佛只说家常话。
生活中,每个人都是一本书。他的年岁越长,书就越厚。读懂我们的前辈,读懂我们的祖先,其实就读懂了这个世界。然而,你若是想读懂自己那个不识字,整天磨磨叨叨的老奶奶,却先要读懂十三经,或者,等到你也老成奶奶那个年纪。所以,一个人若想在年轻的时候就懂得许多人老了以后才明白的道理,只有一条路:努力地多读书,然后,还要努力地多实践。因为,实践会帮你理解从书本上得到的知识。如若少壮不努力,就只好老大徒伤悲了。
可是,这些道理我怎么跟儿子讲呢?儿子不过是问问鸡蛋怎么炒,我却絮絮叨叨说上这些,不把儿子烦死?
我静静地看着电脑,没有办法,成长是没有人可以替代的,即使是你的儿子。我能做的,只是心态平和地期待着他的成长。
儿子告诉我,鸡蛋很香,但是有点淡。我笑笑,告诉他,这很正常,你多做几次就知道每次应该放多少盐了。
中国菜不像西餐,程序、配料十分精确,几乎所有的中国菜谱上,说到调料,都是一个大概的量,比如一勺,比如适量,具体的,全靠做菜人根据你眼前菜的多少,你自己口味的轻重来灵活把握。甚至,有些调料,你放也可,不放也行。所以,中国菜,不同的人会做出不同的滋味,但是做好了,一样好吃。就像中医,同样的一个病人,不同的大夫会下不同的方,或许,都能医好病。模糊,有时会令人茫然,但模糊,也给人做主的空间,一切全在你自己的经验和智慧。明白了盐的咸,醋的酸,就会明白了人生的滋味。
同样,这些话,依然是我自己在想,而不曾跟儿子说。我知道教育需要时机。
我告诉儿子,鸡蛋炒好后,放进去切好的黄瓜片,接着炒,就是木须瓜片,放进去西红杮就是你爱吃的鸡蛋炒西红杮,儿子乐了:明天我去买西红杮。
我发过去一个笑脸,但心里其实并不好受,整天只吃鸡蛋,这营养也太单调了啊。可是,我不想跟儿子说这个,他出去闯世界,必须要吃些苦,年轻人吃苦是好事。况且,他这并不算什么苦,毕竟,他有鸡蛋吃,比起那些只吃咸菜,甚至,只有米饭馒头的人,已经强很多了。
看到儿子留言的那天晚上,我做了一道汤:鸡蛋杮子汤。让老公拍照的时候,他纳闷,这样普通寻常的汤有什么可拍的?我想告诉他,我要给儿子做一个菜谱,这样,他照着做,或许比我说一句他做一步更好。因为,他在看那些照片和说明时,会有一个记忆、领会的过程,谁知道这个过程中,他能悟出什么来呢?也许,他悟出来的并不是一道汤的滋味。
但这话我并没有告诉老公。因为,父爱和母爱有着很大的区别,一个如山一个若水。山水可相依相傍,却万不能相融。
这就是那天做的汤。清淡,微酸,真的是寻常普通的一道汤。
其实,这道汤在做法上还有许多东西被我省略了。比如,汤最好用骨头汤。比如,杮子炒好后,还要加些番茄酱再炒一会,还有,最后,出锅时要点香油、胡椒粉、香菜屑。我担心,有些配料儿子没有,而且,配料过多,过程过于复杂,会让他产生畏难情绪。人在学习的入门阶段,最好从简单开始,渐进深入才好。若是开始就高深莫测,恐怕十有八九会畏惧。当然,还有那知难而进的十之一二。正因为有了他们,这个世界才有了更多的精彩,人生也才有了不同的价值。那么,我的儿子呢,是那十之八九,还是那十之一二呢?
我不知道,儿子会如何做这道汤。我只知道,我的儿子口味很刁,他喜欢美味,喜欢许多美好的东西。也许,喜欢会成为他的动力。
呵呵,说多了,还是说正事吧。
备料:很简单了,鸡蛋,西红杮,葱,油盐什么的就不说了。
准备:西红杮切片,葱切碎。
做法:炒勺放油,热了以后,放入葱花,炸出香味(出味就可以了,不要糊了)。放入西红杮,炒成酱后,放水,盐,烧开。鸡蛋打散,在离锅稍高一些的位置,将蛋液慢慢淋入锅中,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蛋花薄一些。
好了,把汤倒碗里,吃饭吧。